婚姻是同学聚会的禁忌话题。
三十多年的老同学见了面，说起他的同学，是我们共同的朋友，我们曾一道参加那位朋友孩子的婚礼。
问婚礼之后怎么样了，老同学苦涩一笑：“已经不是他的孩子了，他离婚了。”
婚礼中的孩子是那位朋友二婚的孩子，是二婚妻子带过来的，离婚后就没什么关系了。
老同学说，那位朋友已经三婚了。
忽然有些五味杂陈，回顾起这些年的同学聚会，不断听到同学离婚的消息，大多是自己说出来的。印象最深的是，一个事业有成的初中同学，说起离婚的前妻，因为嗜赌深陷泥淖，为了孩子，他替妻子还清了80万元赌债，两人好说好散。末了，同学恨恨地用家乡话骂一句：“那败家娘们！”
同学感情的伤口触碰多了，自觉规避同学情感婚姻话题，知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，算同学家庭情感账，冲淡了同学情，背离了同学聚会的初衷。
只是，一旦闯入了同学的感情空间，就可能被情绪裹挟，生出许多人生感悟。
像那一次，回乡见了同学，酒楼相聚。
一位受尊敬的男同学带了太太过来，同学太太倒也安静，席间无话。
酒酣耳热之后，曲终人散，同学太太起身离座。不料，这位同学意犹未尽，拉着同学嘘寒问暖，久久不愿离去。走到门口的同学太太大约看不下去了，轻轻踢了几脚门，眼神提示那位同学“够了”。
喧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，所有同学听出了踢门声里的不耐烦，知道当晚有一个感情不同步的人，也知道那位整晚滔滔不绝的同学其实是个妻管严，代表了多数男同学的家庭情感生态，都在心里暗暗苦笑。
知道岁月积淀背后，每个人的生活刻满人生印痕，那些纯真得不带一点杂质的青春年少一去不复返了，我们千里迢迢奔波于同学聚会，无非是在寻找曾经的自己，感怀满面风尘的中年，再也回不去从前。
参加同学聚会多了，同学的情感账本开始有了积累，却一直拒绝盘点。不料，湖北著名作家池莉的一篇“老同学聚会”主题文章，为家乡人算了同学聚会的感情账。
池莉说，离婚者占三分之一，准备离婚者占三分之一，剩下部分，在大家的逼问之下，面露哀色，说：孩子都这么大了，人到中年了，还有什么可以说的？
池莉记录的是高中毕业后30年未见的同学婚姻，以池莉1974年高中毕业计算，记录的时间节点是2004年，离现在有18年了。彼时国人的婚姻还算相对稳定。不知道18年后的今天，池莉若有高中同学48年聚会，同学婚姻账本将呈现怎样的版本。
忽然想起2018年的重庆行，坐上出租车，30多岁的祁姓司机主动说起自己的婚姻，说跟老同事的婚姻结束了，原因是为买房的事，双方父母闹得不可开交。随后他语出惊人，说中学同学一半都离婚了。他分析年轻夫妻离婚率高的原因，除了当地年轻人自由开放外，父母介入太多是关键因素。
后来拿这一信息跟重庆人交流，有人说，同学的小孩幼儿园班上，80%的孩子父母离婚了。
这是一个惊人的数据，也许只是特例，但与重庆出租车司机的同学婚姻信息连起来读，能感受到，这是一个婚姻自由的年代，人们在追求比婚姻更令人神往的东西，离婚率高企反倒成了婚姻文明的一种象征，就像人们在发达国家看到的一样。
我们习惯羡慕别人的生活，在精心打扮的朋友圈里，看多了岁月静好。只是，偶尔拐进岁月的胡同，看万家灯火，透过同学聚会这扇窗口，算算感情账，能看见拂去伪装的中年人。
2022-05-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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